南京人在新加坡——三天,倒计时
卡布 • • 61768 次浏览--为了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而作
耶稣说:“我就是道路、真理、生命;若不借着我,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。你们若认识我,也就认识我的父。从今以后,你们认识他,并且已经看见他。”(约翰福音14:6-7)
三天,倒计时
三天,是朱迪让宁宁离开的最后时限。虽然宁宁不适合做洗碗工,但这毕竟是她在新加坡的第一份工啊。短短的十五天,就被辞了。她认识到靠双手是养不活自己和高及的,自己不具备这个能力。来新加坡以前,自己是太自信了。总认为再不济,还能靠体力吃饭。现实是无情的。仿佛自己像一叶小舟正被海浪托起来,又被狠狠地摔到谷底,顷刻将被海水覆没......她在慌乱、惶恐、战兢中步向人生的倒计时。
以前,她是最喜欢在家独享清静的——可以不受打扰的一边喝饮品,一边看书写字;再不然可以欣赏音乐,或是自己拨弄古筝......没有纷扰,简简单单又随心所欲,真真是属于她自己的世界。而当下,那份安静简直是令人窒息,可以要了她的命。家里到处静悄悄的,能听得到自己心跳。她还从来不知道“心跳”的声音如此恐怖——好像咚咚擂响的战鼓,在催促她快点,快点,奔赴前线!老师的工作找不到,洗碗又不能胜任,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。别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吧。还是别瞎想了,出门。
出门?她更怕攘来熙往。去看“大棚底下”拉着满当当的购物篮,穿着拖鞋的女人富足而惬意的笑脸?看上了年纪,挺胸凸肚地踱着四方步的男人悠闲自在?还是瞧衣着整洁,鬓留暗香,一边健步如飞一边打电话的上班族惜时如金?即使从身旁经过的手拿冰淇淋,闲散漫步的学生都那么从容谈定......唉,人人都各有其所,各安天命,只有宁宁与这一切都不搭调,是个挡路的,多余的。到底该何去何从?
这是倒计时的第一天。宁宁像往常一样一早来到“能人聚”。朱迪不在,剩下师徒三人,和宁宁打个照面后就各忙各的,没工夫搭理她了。看他们忙碌,想想自己以后连这忙的份儿都没有了,不免悲哀。宁宁想起花衣女子,想起她亲切的笑容......对啊,今天是星期天,她一定在教会,何不去看望她,请她帮忙?!
宁宁一看表,十点了。别是教会散了,找不着人!于是和猴子打了招呼,就匆匆奔阿裕尼地铁站的芽笼基督教堂去了。一路向东,在骑楼的廊下疾步穿行。快中午了,阳光越发炙热起来,万道金剑无情地刺向地面,看似要穿透人的五脏六腑。廊下的人都唯恐躲避不及,背向阳光,倦倦地蜷缩在椅子上,捧着加冰的饮料慢慢地嘬着消磨时光。
这个时候廊下走动的人不多,像宁宁这样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,一溜小跑的人恐怕更是少见。廊下坐的男人无不投去异样的目光。那眼神是揣度猜测,是浪自浅薄抑或是轻浮?反正像被无数盏聚光灯照着似的,宁宁面红耳赤,只想加速逃离。
往哪儿去?马路上,裸露在阳光下的汽车像一头头怪兽,眼睛里喷着火,嘶叫着狂奔。莫不是我要成了被捕捉吞噬的猎物?!宁宁神情恍惚,脚下一软,双膝竟磕在廊下的台阶上,生生地痛。她的脸涨得通红,怕别人瞧见笑话,急急爬起来,顾不得查看,就急急地奔去。
突然,斜刺里窜出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,跟着宁宁向前奔:“Hi,你腿破了,出血了!”宁宁这才低下头,粘了灰的双膝,竟有两块拳头大小的地方殷殷地渗出血来,往下滴。宁宁知道芽笼是个什么地方,她不得不防,就没搭腔。那人盯着宁宁的脸:“发生什么事情了?”宁宁摇摇头,顾不上疼痛,继续向前奔。那人无声的闪了。看到教堂米黄色的墙和矗立的十字架了,宁宁像是找到了家,心里一暖,几乎掉下泪来。
她记得熟食档的旁边有水池,乘还没散场,得赶紧把腿处理好。她去厕所找来了纸,沾了水,小心地擦拭伤口上的血渍和粘附的灰。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,现在沾了水就更疼了。大概是散场了,人开始多起来。宁宁怕别人看了自己的狼狈相笑话,也不想以此博取别人的同情;好在裙子的腰是松紧口的,她把裙子向下拉了拉,好歹是遮挡住了伤口。
人们纷纷从楼上涌向一楼的空地。宁宁呆呆地站在一边。她一个人也不认识,有人也微笑着向她点头。教堂里的人见了面像遇到老朋友似的,笑嘻嘻地拥抱,热烈地谈论着......不管谁家的女人见面都是“姐妹,姐妹”地彼此称呼,男人们则互相称呼“弟兄”,像一家人似的,好亲热。教堂里的人,无论是那些“弟兄姐妹”,还是坐轮椅的老人,或是追跑打闹的小孩子,宁宁注意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——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。
宁宁在人群里寻找花衣女子的身影,只可惜一无所获。陈牧师也没见到,宁宁不想这唯一的希望破灭。花衣女子不是说她在“中华团契”吗,找个中国人问问多半行。她见一身穿棕黑色小碎花、对襟褂子的中年妇女从身边走过,想她可能是中国人,连忙追上去说了花衣女子的名字。那妇女笑着说,她在五楼,一会儿我带你去。
“您是中国人?”宁宁问她。
妇女笑着说是,还对宁宁说,她是福建福清的。儿子、女儿、女婿95年过来新加坡做工,已经4年了,女儿给她添了两个外孙女,她是来帮忙带孩子的。说话的工夫,两人爬上了五楼。
花衣女子正在钢琴旁边和几个人聚在一起,小声地说着什么。其余的人见中年妇女带着宁宁进来,都围过来问候,完全没有陌生人的距离感。许是“老乡见老乡”吧,宁宁感觉回到了“家”,一股暖流冲击着她的心。花衣女子看到宁宁来了,兴奋地走过来和她打招呼。
聚会开始了,先起立唱赞美诗歌。宁宁觉得从司琴的指尖下流淌的不是音符,而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江河,时而湍急,时而舒缓,时而悲怆,时而欢畅,悠远流长......歌声好似江河上的风鼓动了风帆,随着波涛上下起伏,迎风破浪,奔向远方......
简短的祷告后,大家坐下来,花衣女子请每个人介绍自己来自何方,现在新加坡做什么工作,信主多长时间。
“大家好,你们都叫我‘花花’哦,新加坡人,中学的时候信的主。以前在花旗银行工作,现在在芽笼堂中华团契服事主。”花衣女子的话,引来一片掌声。宁宁只听过领导人说“为人民服务”,“服事主”是什么意思?真新鲜。
“你们看我喜乐的样子就猜到了吧,我叫乐乐。福建来的,给老板打工——开罗厘(新加坡人称,卡车)。从小就信主了。和花花姐一样,我也愿意服事主——有需要用车的,我愿意效劳!”一个精明能干的年轻男子爽快地说,大家哄的一下笑了。宁宁有点明白了,“服事主”像是为大家做好事的意思吧。
“我是秀秀,福建人,来新加坡半年,正在学习理发,也可以给大家帮忙。”面容姣好,出水芙蓉似的美女很小声地说。大家闻声拍起了巴掌。宁宁听杰克说过,在新加坡理个男孩的头,最便宜的要人民币40元。太贵了。九十年代的中国,理个头只要人民币5元。
接下来,中年妇女的儿子、女儿、女婿;和她同一个家乡的真真和她的女儿;来自马来西亚,负责司琴的淑珍,都一一做了介绍,他们大多是从小就信主的。还有几位和宁宁一样初次来教会的同胞也说了几句。
轮到宁宁,她说:“我来自中国南京,带孩子来新加坡读书,刚来不到一个月,请多关照。”她自作聪明地加了这句“日语”,人们哈哈地乐了。
“为了让大家更熟悉,我们做个小游戏。”乐乐给大家示范。比如说“戴眼镜的人站起来!”我就不要动,你——他指着宁宁,就快点站起来。做错的就请做到一边,直到最后一名。
从幼儿园以后,宁宁就没玩过什么游戏了,一群大人玩游戏?宁宁觉得不好意思,想不参加,看人家都兴致勃勃的,自己也不好扫大家的兴,只好豁出去了......“手里拿笔的站起来!”“穿T恤的站起来”.......宁宁都涉险过关,只剩下两个人了。
“没穿长裤的站起来!”宁宁稍一迟疑,马上意识到该自己站起来,往起一跳。人是站起来了,腿上的伤也露了馅。大家发出了一阵惊呼,宁宁只好道出实情。真真找来小药箱,给宁宁抹上了药。花衣女子提议大家为宁宁和她的儿子,以及新来的弟兄姊妹们祷告。
花衣女子送给宁宁一本《圣经》。她告诉宁宁,马太福音7章7节,上帝的儿子耶稣说:“你们祈求,就给你们;寻找,就寻见;叩门,就给你们开门。”宁宁的工作寿命只有三天了,她真希望上帝的应许能马上实现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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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布 楼主#1
回复上一楼谢谢,新的一天送上问候和祝福!谢谢,新的一天送上问候和祝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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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2
写得细腻真实, 期待续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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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3
细节描写的很生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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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布 楼主#4
谢谢,愿您在新加坡的生活、学习和工作平安顺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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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布 楼主#5
谢谢您,衷心祝福您平安快乐!